如果你是公司CEO，你敢把行业中最大的巨头给告上法庭吗？有一家公司不仅告了，还一次死磕两家最大的巨头，而更有意思的是，把其中一家还给告赢了！
这篇文章我们来讲讲，游戏公司Epic Games和苹果与谷歌之间的法律较量。
在过去的三年间，市值315亿美元的游戏公司Epic Games，在法庭上挑战了市值接近自己100倍的苹果（3万亿左右），和市值接近自己60倍的谷歌（1.8万亿）制定的移动游戏发布和支付规则。结果Epic在官司中虽然败给了苹果，却赢了谷歌。
为什么Epic敢告两大科技巨头？为什么告？又为什么告赢了谷歌却又败给了苹果？法律的判决将对游戏生态和苹果谷歌的商业模式会带来如何的影响？
Epic Games的成立最早可以追溯到1991年，目前已经成为业内老牌的游戏公司。
他们不仅自己发布的游戏大受欢迎，还通过发布游戏引擎给行业内做出很大贡献。比如“吃鸡游戏”《绝地求生：大逃杀》，还有今年即将推出的《铁拳8》《寂静岭2》，甚至自动驾驶领域里的CARLA模拟器和Zoox公司用的都是Epic公司研发的虚幻引擎（Unreal Engine）。
在推出的游戏方面，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2017年发布的系列大逃杀游戏Fortnite《堡垒之夜》。因为能够免费下载、随时开玩的特性，以及随着大逃杀类游戏近年的流行，这个系列一经发布就火遍全球，其中光是《堡垒之夜：空降行动》这一款游戏，2018年，在不到一年内，就积累了1.25亿用户。
而且因为它具有社交娱乐属性，还有各种明星代言，这款游戏迅速出圈，甚至成为了年轻人中的一种文化现象。根据2023年12月最新数据，《堡垒之夜》在全球的30天活跃玩家达到了2.47亿。
2017年7月，在历时六年的内部研发后，《堡垒之夜》开放公众试玩，一经开放就好评如潮。在这基础上，Epic自然想更进一步发展手机版本的游戏。2018年4月2日，Epic在iOS应用商店正式上线了移动版的《堡垒之夜：空降行动》，随后的2018年8月9日，安卓版的试玩正式开放了。
这两个操作系统中，iOS更“闭源”：意味着所有软件必须通过iOS App Store发布；然而安卓创立之初的理念就更“开源”：虽然大多数软件通常经由谷歌Play Store发布，但是技术上，软件可以通过第三方APK（Android Package Kit）安装，俗称“sideload”。
为什么这一点很重要呢？因为苹果和谷歌都规定，如果是通过自家官方应用商店下载安装的软件，在软件使用中产生了支付，那么这些交易，苹果和谷歌会抽成30%。这被称之为“苹果税”和“谷歌税”。
这就很有意思了。我们前面提过，《堡垒之夜》开始下载和玩是不用花钱的，Epic主要的营收方式是玩家下载游戏之后，在皮肤、道具等物品上所花的钱，叫做“微交易”（microtransactions）。但如果所有微交易都要被抽成30%，那Epic是不是觉得很不爽？Epic就想，有没有办法可以绕过这30%？
《堡垒之夜》一开始在安卓上就用的是“sideload”方式发布，为的就是绕开谷歌应用商店的抽成。但是这样的做法有一个弊端，sideload因为没有谷歌官方应用商店的监督，带来了严重的抄袭和安全问题。所以在近两年后的2020年4月，Epic只得把游戏又放上了谷歌官方应用商城。
但是Epic还是不甘心自己的游戏收入被抽成30%之多，于是一项内部代号为Project Liberty（自由行动）的大动作正在慢慢酝酿苹果怎么使用国外id。
时间来到2020年年中，Epic在一次《堡垒之夜》游戏更新中放置了一些隐藏代码，能让玩家绕过苹果和谷歌的应用商店，直接给Epic自己付钱。
而Epic并没有告诉苹果和谷歌这次更新中有这个功能，所以两家巨头直接批准了版本更新。
2020年8月13日，Epic通过“热修复”（hot fix）这种不需要应用商店批准的形式，利用上述隐藏在游戏中的代码，正式开放了玩家绕过苹果谷歌、直接给自己支付的功能，并给用这个功能购买叫做“V-Bucks”的游戏货币的玩家打了八折，鼓励大家用自己的支付系统。
Epic算得挺好，从苹果谷歌那边节省下来的三成，其中二成福利给到游戏玩家，自己还能多赚一成。
但是美国苹果id账号密码公开号，Epic低估了巨头们的审查能力。Epic开放支付功能的几个小时之后，《堡垒之夜》游戏就被苹果和谷歌从应用商店上下架了。
更精彩的来了：被苹果下架后的一小时之内，Epic在北加州区域法庭发起了对苹果和谷歌的诉讼。
一看这场法律大战就是Epic事先准备好的。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小时之内就发动诉讼。我们再来细看一下Epic Games的诉讼策略。
Epic指控苹果和谷歌违反了Sherman Act（联邦反垄断法）和Cartwright Act（加州反垄断法）。然而在诉讼中，Epic并没有寻求金钱补偿，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意不在金钱，而在于给行业创造更健康可持续发展的环境。
言外之意就是，天下苦苹果和谷歌久矣，我不为自己告，我为天下而告。这境界真是可以。
当然，苹果也不是吃素的。挑战巨头的后果就是巨头对你的报复和制裁。4天之后，2020年8月17日，苹果就威胁停止Epic使用苹果开发者工具，这对Epic是严重的威胁，因为这会让所有的苹果开发者都无法使用Epic旗下的虚幻引擎。
因此，在《堡垒之夜》被苹果下架后，可以说影响到了公司游戏和引擎两大主流产品，甚至影响了公司生存。在这期间，Epic公司不得不向法庭申请禁止令（injunction），法庭最终暂停了“苹果禁止Epic使用开发者工具”的行为，暂时保住了虚幻引擎这块的业务，但法庭没有阻止“苹果下架Epic游戏“的行为。
而在这过程中，微软甚至还慷慨激昂地写材料支持了Epic，Facebook也在2020年12月开庭前也表示会在证据收集阶段全力支持Epic。这是因为，微软和脸书也是“苹果税”和“谷歌税”的“受害者”，它们旗下产品在iOS和谷歌Play Store中产生的收入也得交这30%的过路费。
这个案子当年真的是吸引了全球的目光。因为如果Epic线%“过路费”的生态，意味着整个科技行业将迎来变局。
在2020年9月28日，法院开始了第一次与此案相关的听证会，标志着这场案件正式开始审理。
我们知道，欧美法系的案件为陪审团审理（jury trial）和法官审理（bench trial）两类。通常来说，需要讨论证据的案子由陪审团审理，如果证据非常清晰、只是看如何适用法律，那就可以让法官自己审理。
庭审初期，法官Yvonne Gonzalez Rogers其实推荐这个案子由陪审团审理，因为不仅和证据相关，而且是和普通消费者息息相关的案件。然而Epic和苹果都提议不要用陪审团制度，而是用法官直接裁决。这一点被证明至关重要，大家先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我们之后会重新提到这一点并且分析为什么这个细节造成了后来苹果和谷歌案件的截然不同走向。
在Epic诉讼苹果的案件中，Epic指控了苹果十项罪名，法院从《堡垒之夜》游戏定义、iOS应用商店是否应该审核应用，以及应用商店是否违反了引流规则等角度来审理了此案件。
2021年9月10日，Rogers法官一审宣判，案子的结果就是：十项起诉内容中，苹果胜诉了九条，也就是说，九条对苹果垄断的控诉都不成立。Epic确实违反了开发者合同，需要赔偿苹果360万美元，也就是绕开苹果应用商店的收入中的30%。但在最后一条引流规则的指控方面，苹果被判决不能阻止开发者告知用户有除了苹果之外的支付方式。
首先，对于苹果来说，它就有权利宣称自己不是“垄断者”了。这对一个在欧美法院经常被控垄断的大型公司来说，增加了对自己有利的案件审判的先例，非常重要。Epic败诉的第一到第九条，主要指控苹果违反了反垄断法，但垄断的是什么市场呢？
Epic主张说，苹果在自己的生态系统中是垄断者；苹果主张说，我们这里应该讨论游戏市场，但在游戏市场中苹果完全没有垄断地位。而法官最终将“市场”定义为“移动游戏交易和支付”市场。
判决书中写到：在这个市场中，苹果占有52%到57%的市场份额；但近年来的证据显示，苹果只是在和谷歌形成的duopoly“双头垄断”中占据着主导位置，而在法律上，双头垄断不代表苹果有阻碍竞争的垄断行为。虽然法官也认为30%的抽成，相较于苹果应用平台提供的价值来说是不合理的，但在没有明显竞争者来比较的情况下，法院也不能做出任何直接判决。
但是这个判决有意思在十项罪名中，Epic赢得的唯一一项指控上：一审判决，苹果不能阻止开发者告知用户有除了苹果之外的支付方式。这对Epic来说是一场不小的胜利，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了绕开苹果强制的应用内支付系统的法律依据。
简单来说，在这场官司前，在苹果手机上的任何应用中支付，都必须通过苹果，开发者不能“引流”到自己的网站上，消费者甚至不知道还有别的方式可以支付。现在，法官说，你苹果不允许蒙蔽消费者，不许禁止开发者引流了。所以，之后的开发者可以从应用中打开一个网页，引导消费者在第三方网页上支付，从而绕开30%的“苹果税”。这对苹果应用商店的商业模式来说，可是根本性的影响。
所以，一审判决下达后，苹果表面上高兴地宣称胜利“法庭裁决证明了我们并不是垄断者”；另一边意识到最后一项指控败诉的严重性，立即提出了上诉。
果不其然，加州第九巡回上诉法院暂停了Rogers法官允许开发者直接放支付链接的决定，只是维持了开发者可以用更多渠道和消费者沟通，比如可以更直接地发邮件。但之后在二审宣判时，基本维持了一审法官的判定，所以苹果和Epic两家公司将这个案子再上诉至了美国最高法院。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2020年8月13日，在起诉苹果的同一天，Epic也起诉了谷歌。起因和苹果的案子是类似的，也是控诉谷歌存在垄断行为。然而谷歌的回击是，“我们和闭源的苹果生态系统不一样，我们会跟开发者合作，手机厂商也能有自己的app store，所以我们并不垄断”。
其实，谷歌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因为他们旗下的安卓生态系统是开源的，又想要在移动领域赚到和闭源的苹果类似级别的收入，自然要在应用商店和移动支付的大蛋糕上动脑筋。
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到说，Epic一开始在安卓上是绕开谷歌应用商店，自己通过APK发布游戏的吗？从那个时候开始，谷歌内部就秘密开始了一项名叫“拥抱计划”（Project Hug）的行动，旨在联系其他大型游戏开发者，通过和他们达成协议，在抽成上给予他们优惠，从而让他们停留在谷歌应用商店独家发布游戏。
这些可以侧面证明谷歌在安卓系统中影响力的证据，本来都属于谷歌的内部文件，然而，在Epic和苹果案件审理过程中，美国的38个州和地区的政府也同时起诉了谷歌，指控谷歌应用商店存在垄断行为，所以在这个诉讼的发掘证据阶段，这些文件被揭露了出来。
而这些证据无疑是增强了Epic Game诉讼谷歌的决心。2021年7月21日，Epic根据州政府新发现的这些证据，增补了自己的诉讼。按照谷歌自己之前的说法，手机厂商比如三星，是可以有自己的应用商店的。然而Epic的《堡垒之夜》一开始想和三星合作，在三星的应用商店上发布，但法庭发现的证据显示，谷歌千方百计从中阻挠，一定要让《堡垒之夜》在谷歌应用商店上独家发布。
和苹果案子不同的是，谷歌的官司采取了陪审团审理。2023年12月11日，陪审团裁定，谷歌在安卓生态系统中确实有垄断行为，同时也用垄断行为让应用必须使用谷歌的支付系统。
很多小伙伴到这里会好奇了：为什么Epic输了和苹果的官司、却打赢了和谷歌的法律战？
1. 法理上的“垄断市场”不同：从两起案子的判决书中就能看出来，在垄断案中，判决的根本是搞清楚“到底什么是被垄断的市场”。像我们之前提到的，Epic和苹果的案子中，法官裁决这个市场是“游戏交易和支付”，所以苹果并不足以被判垄断；但在和谷歌的案子中，根据双方律师的呈堂证据、辩论、以及陪审团的理解，市场被判断为“安卓应用发布市场”和“安卓应用内支付服务”。
这么一来，谷歌在自己生态中说一不二的影响力就比较明显了。市场不同的背后，反映的是苹果和谷歌商业模式的不同。苹果自己既做手机，又做手机上的应用平台；谷歌只做操作系统，但法理上本应无权干涉手机上的平台是怎么做的。
它（谷歌）的APP Store，本身就和它的付费系统之间，被认定为两个不同的market（市场）。那这一点就是说它利用在APP Store里的垄断的位置，去强迫或者是引诱、威逼利诱别的公司不要再去搞另一个付费系统，或者是另外再搞一个别的APP Store。虽然我们都知道谷歌上其实还是有很多途径可以装第三方的APP。
2. 判决方式不同：苹果案中是法官判案，谷歌案中是陪审团判案。在欧美法系中，陪审团经常来自普通人。他们并不像法官对法律了如指掌、不带感情地去适用法律；普通人更容易受原告律师的感性攻势，尤其是当这起案件中的原告相比于被告，是以小博大的“小公司挑战垄断者”的尝试。
因为陪审团通常是普通人，所以他们通常会同情普通人或者弱者，或者是小公司。Epic虽然其实也是一个很大的公司，至少我们都知道对吧？但是在这几个案子里面，跟谷歌和苹果比起来，那肯定都没得比。
所以在美国的jury trial，很多时候都会有一个David versus Goliath，就是一个普通人跟一个大巨人之间的斗争，victim通常都会把自己装成一个弱小的underdog。对手是邪恶的、垄断的、全球第一第二的、最大的公司，这是造成这两个案子结果不一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3. 整个案件中，证据对于谷歌更加不利：结合前面两点，苹果一直以来是闭源的策略，反而比较一致；而谷歌不仅影响手机制造商，还有不少和游戏开发商私下签订合约的证据，更加体现了它在安卓生态系统内近乎垄断的影响力。
我觉得，在谷歌这个案子里面，因为是陪审团的人来做判断，很多时候Epic的律师在这里好像指出了，谷歌在整个案子里其实不是特别地合作，有很多文件甚至没有提供或者被销毁了。对于这样一些在discovery过程中的improp的行为，对于陪审团这边来说，其实都会更让陪审团的人相信，谷歌这边有什么见不得人，或者不利于他们的证据，都被他们给毁掉了。
我觉得陪审团再加上谷歌这个案子里本身商业模式的开放性，以及它本身就是有一些缺失的。比如说它对暴雪，还有包括Epic这些公司，它都给它们提供很多的incentive，都是几亿或者是甚至上十亿的付费，来让他们只在安卓的这个系统里面，不去别的平台去推广他们的游戏，这些行为其实确实都是anti-competitive的。
分析人士认为，这个裁决也出乎Epic的意料。Epic一直以来的对手其实是苹果，Epic CEO Tim Sweeney自己也说Apple更闭源，至少应该受到和谷歌同等的惩罚。不过至少现在来说，总结起来就是，“谷歌允许竞争者的存在，却又非法阻挠竞争；苹果不允许竞争者存在，所以反而赢了”的一个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早先提到的38个州政府打谷歌应用商店的另一个反垄断案子，2023年9月达成了庭外和解；12月19日，法庭公开了庭外和解的细节，谷歌同意赔偿美国各州和消费者7亿美元。
在2024年1月16日，美国最高法院驳回了苹果的上诉请求，这意味着，这个案件会维持此前的判决：苹果赢了Epic控诉十条中的前九条，输了最后一条。对于广大游戏开发商，可以引流消费者到自己的网站上支付，无疑是一个巨大利好；但之前就说过“打官司不为钱，而是为了做正确的事”的Epic CEO Tim Sweeney，没有成功在iOS上实现sideload和app内开发者直接支付，在推特上遗憾说道，这是A sad outcome for all developers。
虽然此项诉讼在美国告一段落，大平台和小公司之间的角力仍会继续；欧盟旨在反垄断、也对App Store严加管控的Digital Markets Act在3月7日也会开始生效。
但在30%的“苹果税”和“谷歌税”被正式判定不合规之前，这项收入依然是这两家科技巨头的重要收入来源。财经媒体CNBC测算，2022年30%的“苹果税”给苹果带来的收入达到850亿美元。所以，苹果和谷歌不会轻易妥协。
最后，我们再来回答一个问题：Epic Games这家公司为什么骨头这么硬？
如果天下苦苹果谷歌税久矣，为什么不是其他公司，而是Epic这家公司冲出来做了反抗垄断的战士呢？公司背后的领导者是谁，拥有着这样的决绝和信念呢？
1970年，在马里兰州的一个只有四万五千人口的小镇Potomac，Tim Sweeney出生了。从小时候起，他就对各种机械和电子设备感兴趣，并喜欢拆开它们研究背后的原理。十岁的时候，Tim第一次接触到了游戏厅里的游戏机，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电脑还不发达的80年代初，热爱计算机的Tim在编程和创造游戏上的天赋很早就得以显现。
11岁那年，Tim去加州拜访家人，见到了当时新出的IBM电脑，就此学会了编程语言BASIC。15岁时，Tim就是颇有能力的程序员了。大学期间，父亲给Tim买了一台IBM PC XT 286电脑。Tim不喜欢当时电脑上自带的文本编辑器，决定自己动手写一个；写着写着，他发现可以写出程序，让电脑上不同的图形移动起来。不久，Tim便在编辑器的基础上，写了自己公开发布的第一款游戏ZZT。
ZZT这款游戏，也第一次让Tim这个从小不太合群、喜欢自己钻研东西的电脑极客，发现了人与人之间联络和分享的价值。他在媒体采访中说：“突然间，建立这些程序并看到其他人享受它们并且对它们感到非常兴奋，真的改变了我对制作软件的看法。突然之间，它不再仅仅是一种智力练习，而是一种与世界分享的方式。”这一点对Tim日后对于软件开源、开放的观念也产生了深远影响。
Tim的商业嗅觉也一直是敏锐的。在90年代初，大家可以在实体商店内购买游戏，也可以通过“共享软件”的方式来玩。所谓“共享软件”，就是一开始的部分是免费的，旨在鼓励大家分享、试玩，吸引玩家为剩余部分付费。是不是觉得这就是如今“Freemium”模式的前身？在当时被游戏商Apogee Software的创始人Scott Miller所倡导。而Tim非常钦佩Scott的商业头脑，直接给Miller邮寄了一封信。
日后大家才发现，这种近乎愣头愣脑式的直接、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是Tim的一贯风格：几十年之后，他同样直接地给Tim Cook写了邮件，交流无果后，在法庭上直接硬刚了硅谷两大巨头。
回到Tim早年时期。几番书信过后，在Scott Miller的建议下，Tim开始通过BBS宣传自己的游戏，并从Potomac的老房子中将游戏软盘一份份直接寄给下单的玩家。邮寄游戏的公司名字，就是“Epic MegaGames”。
Tim Sweeney对公司早期的这段成长经历十分珍惜。2016年3月，微软在自己的操作系统上推出“微软应用商店”之时，Tim Sweeney就在英国的卫报撰写文章挑战说：“为什么我们要奋起反击呢？因为自从1991年我开始邮寄软盘以来，Epic一直以直接向客户提供软件为荣。”可见Tim一直以来，都提倡开发商直接销售给玩家，而不是通过相对封闭、受到管控的平台。
Tim这样的理念在2010年代后尤其清晰。密切关注商业模式的他，在当时就慢慢意识到，相较于21世纪初“买一次游戏，游戏不升级”的模式，现代玩家更喜欢能免费玩，游戏不断更新的“Game-as-a-Service（GaaS）”的模式，甚至可以说是最早ZZT发布时的“共享软件”的现代版。
2012年6月，Epic宣布腾讯以3.3亿美金收购了Epic 40%的股份，同时公司转型GaaS模式。随着这个决定，Epic有不少重要员工离职；但也正是因为这次坚定的转型，才带来了《堡垒之夜》的代表作。
但这样的模式必定会带来开发商和平台分销商间的冲突，Tim也很早就跟苹果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2015年的苹果开发者大会后，Tim Sweeney亲自给苹果CEO Tim Cook发邮件，提议苹果把“对应用内容及安全的监管权力”，和“应用本身的分销权利”分开。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他倡议，在苹果设备上安装软件，不需要经过苹果应用商店，但苹果还是有权利确保这些软件没有病毒。这样开发者既可以不被抽成，苹果也可以保护设备不被病毒侵犯。其实这在业界并不罕见，Windows系统、苹果自己的Mac电脑，以及谷歌应用商店的Play Protect都是这样做的。然而Tim Cook当时连Tim Sweeney是谁都不知道，邮件直言说“这是曾经来我们彩排的人中的某个人吗”？近年来，Tim的观点依旧。
2018年，Epic以身作则，降低了自家应用商店Epic Games Store的抽成，从业界标准的30%降到了12%。最近的官司前后，Tim再次发声：“我认为任何科技公司——包括Apple和Google——如果把开发者视为出色的合作伙伴，并尽一切努力支持他们、授权他们，而不是在财务上阻碍他们，从长远来看都会更好。”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其实Epic自家的虚幻引擎市场Unreal Marketplace一开始也是收了30%，只是后来随着《堡垒之夜》的成功，才降低了抽成。还有报道说，Epic自己也有“给不同开发者支付不同金额，为了留他们在自家应用商店独家发售”的疑似垄断行为。
不过客观来说，现在Epic自己的应用商店只抽成12%，还是比苹果谷歌的少了不少。同时Epic还给Blender，一个不少机器人和游戏大厂都使用的模拟器开源项目提供资金，以及Epic MegaGrants这样的开源项目奖金，也体现了它给开源社区的贡献。
所以，这个故事的最后，到底是正义的小公司和邪恶的大资本主义的较量，还是纯粹的公司之间为了利润和市场的争夺，就见仁见智了。
最后的最后，想跟大家分享一个细节。在Epic Games发起对苹果诉讼的当天，Epic在YouTube上发布了以苹果经典的《1984》广告为基础的嘲讽短片。
这是苹果在1984年上线的广告，旨在挑战IBM在个人电脑领域的垄断而发布的经典之作；正是在《1984》中，苹果发布了Macintosh电脑。而36年之后的2020年，苹果已经成为了当年IBM一样地位、市值全球第一的科技巨无霸。
而Epic的这个短片就好像在说：你苹果当年也挑战了别的垄断者，可现在也创立了一个自己垄断的生态系统。屠龙者变成恶龙，你的初心呢？
这篇文章，我们梳理了Epic游戏公司与苹果、谷歌两大科技巨头打官司的背景，官司各自成败的原因，也解读了判决对于游戏行业未来发展的影响。
其实这场表面上是游戏公司以小博大的壮丽故事，背后也是资本主义下各大公司对于移动游戏发行渠道和支付市场的抢夺。
我们相信双方的较量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打破当前的格局，对于生态系统和移动应用支付这两方面，做一个重新平衡。届时，新的平衡会重新定义游戏规则，也会告诉公众：大公司在平台方面的利益是否需要保障；以及在游戏产业苦苦耕耘的Epic等游戏开发商是否也值得保护。
